遠遠望去——
一群舉著火把的兵將們,正把穿著華藍色長衫的賀絳圍在中間。
就看賀絳走一步被拽一步,糾纏了好一會兒。
最后他故意板起臉訓斥了什么,蔣名義他們撲簌簌跪了一地不敢抬頭。
賀絳這才逮到機會轉身跑過來,腳步穩健,衣擺被夜風吹的翻飛飄到身后。
很快就跑到碼頭邊踩上渡板了,腳下晃蕩著有些抖。
他便抬頭朝站在渡板另一頭的人說話,伸出手去。
“梅淮安你扶我一把。”
梅淮安睫毛晃了晃,抿著唇沒伸手。
“......”
賀絳挑眉一瞬,拍開幾個水兵要來扶他的胳膊,直接踩著船沿欄桿躍了起來!
他猛蹬一腳渡板借力,致使整個船都跟著晃了一下。
腳下就是湍急江水,這人江面飛身簡直就是極限動作!
梅淮安嚇得瞳孔都放大了,動身去接人嘴里驚呼:“賀絳——”
周圍水兵們和岸上追來的蔣名義他們,也都嚇了一跳。
“將軍!”
“......”
就看那道躍過空中的藍袍身影飛過幾人頭頂,身姿穩健的落在甲板上。
有驚無險!
梅淮安沖過去朝他肩側懟了一拳:“你瘋了!”
但凡這人有個腳滑...他也直接跟著蹦下去得了,還去什么遼東。
賀絳冷哼一聲,揚手甩開絆腿的長衫衣擺。
“兄長都說了叫我陪你去,我是個聽話的,你也得聽話!”
看完辭別場面就站在渡板另一頭擋著,還不伸手拉他上船。
意思很明顯——
這是不想叫他跟去遼東了!
賀絳才不會給這人撤下渡板的機會,自然要快點上船。
“...沒說不聽。”
梅淮安垂著眼嘆了口氣,剛才是有過不叫賀絳上船的念頭。
甚至還想過讓蔣名義他們幾個人合力按住賀絳,他直接叫船離開。
但此刻...顯然是不敢了,這牛瘋起來做事不顧后果。
就在垂眼的時候,視線突然定格在了賀絳的腰帶上。
“這是什么?”
這人腰間墜著一條有彩色瓔珞的白晶手串。
“開船!”賀絳沒顧上回他,轉頭朝周圍水手們招呼,“即刻離岸。”
等船開了,就不必因為叫不叫他去遼東而費口舌。
“是!”
水兵們應聲,緊跟著動身快速收起渡板和繩索。
蔣名義他們幾個都已經追到了渡板前,仰頭往甲板上看去,嗓音急切帶著懇求。
“將軍。”
“將軍!”
“......”
只要賀絳應一聲,他們就能毫不猶豫的踏上渡板一起往遼東去!
可不論他們怎么喊——
賀絳都只是沉著臉回望,一句話都沒說。
梅淮安眼底有些愧意,撇開了眼沒看這一幕。
夜風呼嘯,水兵們緩緩把船駛離碼頭。
周圍突然安靜下來了。
蔣名義他們幾個就靜靜站著那兒,望著甲板上的兩道身影。
每一雙眼眸里壓抑著的情緒,都像是要與周圍夜色融為一體。
身為大將軍的帳下臣,只能眼睜睜看著將軍去奔險境不叫他們跟著去啊。
每個武將心頭都生出濃重的無措感,恍惚間都不知該何去何從。
等到船身離岸邊有段距離了。
賀絳才猛地雙手攥住欄桿,嗓音嘶啞的朝岸邊大喊。
“你們照顧好主君,等我回來!”
“將軍放心——”
“將軍——”
“您要早些回來啊——”
“......”
眼前的畫面讓梅淮安眸中有些淚光閃爍。
船上燈籠搖搖晃晃往他的臉頰碎發上投出暗影,他抬手握住賀絳的手腕,緊了緊掌心。
“...謝謝。”
謝謝你們所有人。
這世間沒人有義務陪他承擔兵敗的后果,渭北原本可以不與任何人為敵的。
賀絳可以不跟他去見裴不知。
賀蘭鴉也可以趁勢把他這個燙手山芋拋給遼東,往后跟亡國太子再無干系。
明明拋棄他,才是解決渭北困境最好的辦法!
梅淮安不信軍帳里上百位謀士,沒有一人提出過這個建議。
他不知道賀蘭鴉是怎么否定的。
他只知道自己耳朵里,從沒聽見過一句叫他領著中州殘兵滾出渭北的話。
如果他是賀蘭鴉,他絕對不會管這些破事,也絕不可能會收留一個亡國太子。
他們的大恩大德,梅淮安沒齒難忘。
千言萬語匯聚出來就只剩‘謝謝’兩個字。
他只能更勇敢的去面對所有困難,才能回報這些一路朝他伸出援手的人。
......
船在江面上飄飄蕩蕩,漸行漸遠。
他跟賀絳一起站在甲板上轉身往江對岸看,前路是黑乎乎的一片。
像個饕餮巨獸在對他們張開血盆大口。
頭頂的帆布呼呼作響,梅淮安正想說咱們進船艙里吧,就聽見賀絳說話了。
“這是兄長給的。”賀絳勾起腰間那串彩瓔珞的白晶珠串,語氣十分珍惜,“他說遠行要戴一串辟邪保平安。”
梅淮安也跟著移動目光看過去,另一只手忍不住撫上胸口。
他胸前放著之前設計賀絳弄來的紅瑪瑙珠串,是從來都不離身的。
“真好看,你要好好留著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賀絳點頭,他從前最討厭這種珠串首飾,這次才意識到珠串信物給人帶來的慰籍,“摸著它,就像是兄長在身邊。”
梅淮安沒敢說話。
生怕這人會想起什么然后發現些...蛛絲馬跡。
“怎么,你嫉妒他給我了沒給你?”賀絳哼了一聲,“兄長說你身上那串是他最心愛的,就不必再給你了。”
“??!”
你身上那串是他最心愛的,就不必再給你了。
梅淮安聽的當場傻眼,腦子里瞬間嗡的一聲!
私藏珠串這種貼身的東西被發現了......
“這是什么時候的事?”他假裝淡定問詢著,“珠串在我這里他是怎么知道的?他還有說別的話嗎?”
賀絳只顧低頭摸珠子,沒怎么在意的一一作答。
“就今天早上你回千機閣的時候,這串原本是他叫我拿給你的。”
梅淮安指尖緊摳著欄桿,緊張到幾乎要讓指甲掐進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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