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言存好銀子,并未急著回黑風寨。
他慢悠悠地在街上逛,遇到書坊,就進去買筆墨。
遇到燒餅,小食之類,也買上一些。
殊不知,他身后一直跟著個鬼鬼祟祟的人。
謝言自覺買的差不多,就拐進一個小巷子。
七轉八轉,來到一戶門庭前。
即便在院墻外,也能聽到門內朗朗的讀書聲。
謝言叩了叩門,一個小童前來開門。
謝言不知與小童說了什么,虎頭虎腦的小童跑進門,喊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出來。
那少年郎與謝言容貌有七成像,略微比謝言高一些,一襲青衫包裹著年輕的靈魂。
賀有章心神一震。
像!太像了!
簡直和十七八歲的謝言一模一樣。
謝言掏出在街上買的燒餅和筆墨,不由分說塞給少年郎。
還貼心叮囑:“謝智,你剛剛通過府試,再過三個月該去參加院試了。
我知你學業繁忙,可你也該顧著點身子。
哥給你買了些小食,你餓了就吃一些。
晚上也早點歇下,千萬別熬夜熬壞了眼睛。
我和你嫂子在山上一切安好,無須掛懷。
我這就回山上了,你替我給爹娘報個平安。”
語畢,謝言帶著囑托的大手放在弟弟的肩上。
本想重重拍兩下,最后卻只為謝智撣了撣衣衫。
謝智接過包裹,重重點頭,“哥,我知道了。”
謝言的東西送到,轉身離去,只是那步子好似有千斤重。
若不是他名聲掃地,也不至于各處書院都不收留謝智。
好不容易有人賞識他,只盼他早日登上青云梯,不負一腔熱血。
謝言走后,賀有章望著簡陋的書院嗤笑出聲。
他自言自語道:“謝言,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邁過我去。
想靠著兄弟科考出頭?
你做夢!”
賀有章打定主意壞謝言好事,一直在書院門口蹲到下課。
這書院不太規范,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收。
他們爭先恐后地從院中跑出,只有個與謝智年歲相當的少年郎步伐最為穩重。
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學子,故意撞他,回頭邊做鬼臉邊奚落道,“齊老二,齊老二,有謝智在,你是萬年齊老二!”
被稱為齊老二的少年郎,陰狠地瞪著那幾個孩子,拳頭握得死緊。
賀有章心中一喜,幾步走到齊姓少年身旁。
“小兄弟,敢問你們書院是不是有個叫謝智的?”
齊炎斜眼打量賀有章。
賀有章故作不經意道:“我早年的鄰舍有個孩童正是叫謝智。
謝家一門兩兄弟,哥哥謝言,弟弟謝智,課業都很不錯。
我剛聽到謝智的名字,還以為聽錯了呢。”
齊炎周身氣壓很低,冷冷甩出一句,“你沒聽錯,我們書院的確有個學子叫謝智。
他的哥哥也正巧叫謝言。”
賀有章搖頭晃腦,“哎,可惜啊可惜。”
齊炎到底是少年心性,被賀有章勾了兩句,就按照賀有章的意圖問道:“可惜什么?”
賀有章:“想當年我與謝言是同窗好友。
謝言是當時最有希望中舉的!
沒料到他急功近利,竟在三年一次的鄉試上舞弊。
不僅被剝奪了科考的資格,甚至連秀才之身都被剝奪了。
現如今只能當個賬房先生,潦倒度日。
若是他能耐心一點,誠實一點,說不準早已出人頭地。”
齊炎面色還是很冷,可眼里卻閃過一瞬間的光亮。
賀有章知道,這個萬年齊老二聽進去了。
他揮揮手:“算了,和你說這些干什么。
我還有事,小兄弟,用功讀書!我覺得你一定能行!”
**
隔日,齊炎和謝智并列坐在夫子下首第一排。
夫子拿過謝智和齊炎的策論看起來。
目前邊關吃緊,朝中分成兩派,一派主戰,一派主和。
夫子覺得這很有可能成為院試的考題,特別讓他最喜愛的兩個學子,各交上一篇策論。
謝智是主戰派,策論中不僅提出觀點,還細細寫出戰后如何休養生息的數條細則。
夫子看后十分滿意,連連點頭。
放下謝智的策論,夫子又拿起齊炎的。
只看了數行,夫子的臉色就陰沉下來。
通篇看完,夫子勃然大怒,直接把齊炎的策論甩到他臉上。
“荒謬!荒謬至極!賠銀、割地,還要嫁公主,齊炎,我就是這么教你的?江山社稷怎能系在女子裙帶之上!”
齊炎被打臉,內心的不甘已經到達頂點。
他紅著眼站起來,“夫子,我所作策論有何不妥?我整夜未睡,翻閱典籍。
我朝至今但凡主和,皆是如此,我也不過是尋前人腳步!
前年大旱,去歲發洪水,我朝民不聊生,哪里有銀兩再戰!
倒不如奉上軍費,割讓幾城,嫁公主和親止戰。
待百姓休養生息幾年,再集結兵馬,搶回丟失的城池!
一字一句,皆為我大月皇朝著想,無有不妥!”
夫子為人和善,對學子從不說重話,可此刻他卻紅著臉罵道:“放屁!文人一身傲骨,寧可以單薄之軀沖鋒陷陣血染黃沙,也不能不戰而退,將土地拱手讓人!”
齊炎轉眼看向謝智,又看了看夫子,他指著謝智道:“夫子,你對我不滿,處處苛責,不過是因為你喜愛謝智,偏愛謝智。
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錯的,他做什么都是對的!
你可知,他謝智的哥哥謝言在考場舞弊,連秀才之身都被剝奪。
有他哥哥在前做榜樣,謝智也好不到哪兒去!
屆時他效仿他兄長舞弊,那丟的可不只是你我的臉面,而是整個屏縣的臉面!”
夫子早就知道此事,他替謝智辯解,“那是他哥哥的事,與他有何干系?”
即便夫子愛護謝智,可其他學子已然對謝智投來探究的目光。
謝智一張臉憋得通紅,末了低垂下頭,不再做聲。
謝智哥哥舞弊的消息被學子帶回了家。
第二日就有數位父母登門。
無一例外,全都是威脅夫子,若是不把謝智趕出去,他們就離開書院。
一個兩個倒還罷了,越來越多的人找上門,夫子終究頂不住了。
夫子把謝智叫到跟前,不知如何開口。
謝智低頭摳著衣擺,末了,他跪在地上,深深地給夫子磕了幾個頭,而后收拾東西回家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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