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喬尷尬地看了眼宋文墨。
他要怎么解釋從頭到尾都沒換過主子這件事?
“桃兒,那個……那個怎么說呢……”
沈桃開始腦補,肯定是李二送他到這位貴人身邊潛伏,有重要任務的。
她可不能給他拆臺害他暴露,她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,“不用說了,我懂,我全都明白。”
陳喬:……
哈?你明白啥了?
宋文墨清了清嗓子,“咳……沈姑娘……”
“宋大人!不知您駕臨,本官有失遠迎!!”程光臉上罩著面巾,被一群手下簇擁著迎上來。
臨到宋文墨跟前,程光恭敬跪在地上,頭重重磕下,要多恭順有多恭順。
要放在平常,這收容重癥病患的地方,程光是萬萬不會來的。
可現在宋文墨就戳在這里,程光能面不改色把這里當做瑤池仙境,磕頭抱臭腳。
宋文墨看著程光的頭頂冷笑,遲遲不喊他起身。
天寒地凍,程光溫熱的膝蓋將雪融化,衣袍下擺濕漉漉的,冷氣順著膝蓋骨直往身體里鉆。
程光又補了一句:“下官實在不知宋大人駕臨,是本官之錯。
天寒地凍,本官在城中備了些薄酒給大人暖身子。”
宋文墨不理會她,卻笑著看向沈桃:“沈姑娘,你有何話要與程大人說?”
沈桃心思怔愣片刻。
她從來也不認識這位宋大人,可這位宋大人卻好像對她很熟,語氣輕松自在。
不過她并未糾結于此,倒是從宋大人的話里聽出了一些端倪。
這擺明了是給自己撐腰,讓她找程光的麻煩。
沈桃心中一喜,膝蓋一軟就跪要跪下。宋文墨卻比她動作更快,直接伸手拉住了她。
程光還跪著,宋文墨卻大張旗鼓地拉住沈桃下跪的舉動,怎么說也不合情理。
他找補道:“沈姑娘救活許多重癥患者,實乃為圣上分憂,如此功德,不必跪本官。”
沈桃退后一步,躲開他的手,微微一俯身,行了個禮:“既是宋大人問民女有何話要與程大人說,那民女就斗膽問程大人一句。”
她轉身面向程光,目光犀利,“敢問程大人,這里八百九十四名重癥患者,是否是瓊州子民?而程大人是否是瓊州刺史,掌管這方百姓?叫一句父母官也不為過吧。”
程光心中恨沈桃不知趣,可當著宋文墨的面他也不好發作。
“是瓊州子民,本官自然也是瓊州的父母官。”
沈桃句句緊逼:“鼠疫猖獗,程大人下了焚燒令,焚燒重癥患者我可以理解。
但是,瓊州治下十二縣運送重癥患者來此,天寒地凍,竟是連一條棉被都舍不得給他們蓋。
途中凍死的患者不知凡幾,若是沒有程大人你的授意,手下的人怎敢如此放肆,草菅人命?
如今我與重癥病患關在這里一月有余,多次向程大人申請糧食和藥材,而程大人以城中糧草不足為由頭,屢次推拒。
我們這近千人已有半數進入恢復期,程大人卻令人將我等圍困在此,樹皮草根都被啃噬干凈,只靠喝水充饑,又是何故?
若不是宋大人來此查探,我們都要被餓死了。
程大人,你這無異于故意殺人!”
經過最近這段時間程光的所作所為,沈桃斷定,他不是個善人。
可這些話她必須點出來,哪怕會被程光記恨上。不為別的,就希望他能有所收斂,別把重癥患者的命不當命。
她這么一鬧,最起碼這位宋大人在瓊期間,程光不敢胡作非。
沈桃每說一句,宋文墨的臉就黑一分。
程光也被嚇得瑟瑟發抖,對著宋文墨又是一陣叩拜,“宋大人,您休要聽她胡言亂語。我懷疑這女人居心叵測,她在我瓊州鼠疫爆發之時煽動民心,引得百姓動亂。
屆時百姓人人自危四處逃竄,定會將疫癥蔓延至全國!
為了穩住這個女人,查出她背后的勢力,我這才將她與重癥病患關于此處。
我全都是為大月皇朝著想!”
宋文墨從手腕褪下一串佛珠,在手中捻著把玩。他捻得很用力,就好似捏在手里的不是佛珠,而是程光的項上人頭。
珠子剮蹭,發出清脆的摩擦音。
程光繼續狡辯:“宋大人,不是我不撥付糧食和草藥,實在是城中缺得厲害。
為了全城百姓,本官不得不做出取舍!”
宋文墨冷嗤一聲,“這么說,程大人還是忠君報國的好官了?”
程光順桿子往上爬,“不敢當不敢當。”
宋文墨走到程光跟前,伸手把他攙扶起來,笑容爽朗親和。
人人都當宋文墨不過是給程光一個下馬威,現在目的達到了,也就不會繼續追究。
只有陳喬打了個冷戰。
他家主子入朝為官后,心思更加難以揣測。
往往他笑容和善時,心里都在打壞主意。之前收集幾個貪官罪證時,他就是這樣笑著與人周旋,拿到證據后,又給人家致命一擊。
扶起程光,宋文墨走在前頭,程光等一眾官員護衛立刻跟上。
宋文墨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,“程大人,我今日看這些重癥患者都康復大半了。既是你治下百姓,程大人自然是心疼的。就算自己吃糠咽菜,應該也會讓他們吃飽吧。”
程光心頭一百萬匹草泥馬奔過,臉上還要擠出幾絲笑容,“那是自然。”
程光一行人走后不久,果真有人來送糧食。
滿滿兩大車,夠吃一陣子了。
**
宋文墨一到刺史府,就招來官員集議。
程光所有的防治手段,全是出自沈桃之口。沈桃的防治理念,是現代人不斷總結完善的,是行之有效的方法。
程光如法炮制,使得官府快速掌握主動權。這么算起來,程光也算是快速安撫民心,穩定局勢的官員。
若是不出意外,功過相抵,對他的懲戒肯定是輕拿輕放。
故而程光匯報起工作,底氣很足。
宋文墨全程微笑,好似很滿意,程光更加飄飄然。
集議結束時,宋文墨讓程光交出刺史府的文案和賬本。
程光低眉順眼的遵從。
夜里,宋文墨抱著賬本仔細翻查,一筆筆核對。末了他合上賬冊,用手輕輕按壓額頭解乏。
程光當真狡猾,賬本一筆筆支出收入做得天衣無縫,讓人無從下手。
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響動,門被輕叩兩下。
“進來。”
陳喬一身寒氣地走進來,隨手掩好門。他走到周文墨的身旁,從懷里掏出一本賬冊放在桌上。
“主子,我按照您的吩咐偷偷潛入程光府邸。這老東西可真該死啊!
外面都無糧果腹,無藥治病,這老東西的妻妾子女卻奢靡無度。僅是一頓飯,就流水似的傳菜。吃過飯,一家人從上到下,包括仆從都要洗藥浴,防止感染鼠疫。
這本賬冊他藏得很隱秘,在衣柜暗格里。我趁他洗藥浴時快速抄謄了一份,他洗過藥浴就準備了火盆,將真正的賬冊給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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